“你说，我该怎么样和家里人讲好？”
死神闻言抬起头。“你指的是？”
“我要死了这件事。”
午饭是麦当劳，一如既往的。
小古反复抖搂着那个被油和巧克力奶浸透的环保纸袋，确认里面没有剩下的薯条之后把它放在一旁。一会儿再收拾吧，和其他东西一起扔。他这么想着。
“也不收拾一下，是留学生都这么懒吗？”
本想无视声音源头的，这下没办法否认她的存在了。小古叹了口气，把汉堡放了下来。“你是非得跟着我才能干活儿吗？”
红发的女孩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摊开在床上。“你看了半天的合同，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吗？我可不想再多个合同没到期就死掉的客户。”
看来只得承认之前发生的一切确实不是梦了，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有女生出现在自己家，以及这个女生为什么能和自己对答如流。还好他对这种东西接受得很快，什么穿越啊重生啊之类的故事已经烂大街了，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果然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小古叹了口气，问道：“我知道原因，我只是不想面对现实。吃吗？”他递出了一根已经蔫掉的薯条。
“谢谢。”红发女孩——死神，也是毫不客气的接受了。把薯条塞进嘴里，她补充道：“呕好难吃的薯条，你该投诉他们……呃总之，所有需要知道的你都读过了我就不多赘述了，我虽然需要进食和睡眠但是都不需要你操心，我们外派死神都有安排住所和食堂。当然，你要是想和我睡一张床我也——”
“这个就不用了谢谢，你当我什么人啊？”小古赶紧打断这个后宫番福利桥段。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扯上这种事情。“不过虽然合同里写的是你会随时关注我的生命状况，但是也不至于连我睡觉和上厕所都要盯着我吧？”
“当然不是，我是可以感应到你的状况的，要不然我也没办法休息吃饭了。只是我如果不立刻出现跟你说话的话，你肯定会觉得在做梦吧？还是早点让你认清你还剩一年的生命这个现状比较好。”
无法反驳，他撇了撇嘴。回到剩余一年生命这个话题，他仍旧觉得很不真实。或许是续命的时候把猝死这个事情一块儿抹除了，他毫无死了一次的实感。其它人是怎么面对这种事情的呢？小古想。
死神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想法，问道：“既然你回来了，你有啥想做的吗？比如去环游世界啊，往死里消费啊，见见亲朋好友什么的。你知道的，就是平常电影里得绝症的人们会做的那些。”
小古看向了自己的电脑，上面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动漫贴纸。“你说的那些我其实都挺想做的，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或许写个计划表，一件件安排下什么的……毕竟抛去今天我就只剩364天可活了啊，要尽量不浪费比较好。”
“噗，你不会是j人吧？”
“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不要拿mbti定义刚认识一天的人好吗！！”
匆匆塞完最后两口麦当劳，小古拍了拍手，把桌上的垃圾一股脑地堆进纸袋子里丢掉。在抹布上随便擦了擦手，他开始在柜子里寻找吃灰多年的计划本。记得这个还是他备战高考的时候买的，结果和之前所有的日程本一样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他简单的掠过外层的本子，没有找到。小古又仔细地拿手指隔开每一本书查看封面，也没找到。他越翻越不耐烦，开始拿出来外层的东西往床上丢。
“你干什么呢？”
“找本子写计划。”小古不耐烦的又丢出一盒不知放了多久的巧克力。
“是吗，那你加油，不过你再把东西都往床上丢我就要把它们都推下去了。”死神随手拿起一个发黄的本子。“吾の……成长diary？还是Goodbye
Puppy的。”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惨叫：“我靠！别乱翻我东西好吗！你有什么你冲我来，不要对它动手！”说罢他扶着柜子就想站起来，结果一个趔趄把整个柜子掀翻了。无数见得了人和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如天女散花般砸了出来，把小古埋了起来。可把死神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蹦下来把柜子扶了起来。“我的老天啊，你没事儿吧？这才第一天，可别就把你这一年的余额花光了啊。”
小古躺在地上被砸得是头晕眼也花，边在心中大骂家具厂商边用手将身子撑起来。“谢谢，即使是我也还没脆弱到能被一个半身柜砸死的程度……”这么说着，非常自然地走到了床边坐下，把死神顺手丢下的日记本和其它的书本拢在一起。他坐在床上看去，视线刚好捕捉到露出封面的计划本。“啊，就是这个！你让开一点，在你脚下。”
死神闻言把脚从书堆里拿出来，退后两步。小古过去捡起了本子，轻轻拍了拍，然后随手抓起一支笔。“电影里的人不是会有吗？那种人生必做的一百件事，对我来讲就是剩下一年里必做的事。”小古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在跟死神还是自己说话。“不过有的事情已经没时间让我完成了吧……也罢，先记上好了。我看看，第一条，做一款全球爆火的游戏……”
“一上来就这么大难度？！不是只有一年了吗？”死神没忍住插嘴进来。
“管它呢，这叫梦想。就算完不成我也先写上，就当是激励自己这一年少摆点烂。”小古头也不抬的回。“还有去日本旅行一次，二次元圣地巡礼！这个应该还是有时间做的，只是签证……啊，机票钱和户口本也得找家里人要，怎么想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吧。”他用笔杆挠了挠头。
突然之间传来一个轻蔑的笑声。“哼哼，愚蠢的人类哟，你还不知道吾辈的力量吗？”笑声的来源向前走了几步，咧起嘴角直勾勾的盯着小古。
“呃，突然之间犯什么中二病呢，你又不是邪神什么的没可能有那种瞬间移动之类的能力吧——”话音未落他就如梦初醒一般睁大了双眼，把两手拍在一起比作手枪状：“难不成你真的像动漫游戏里面的那种神一样，有改变世界的能力？！”死神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挺直了胸膛，深吸一口气，然后说：
“没有！”
“……”小古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你当我是什么人啊能操纵时空吗……有那种能力我干什么当死神，我去做点什么违反社会秩序的事情不好吗。”她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我有人脉，可以帮你把你需要的东西快点拿到。材料也好钱也好，死神之间传递个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这真的不算偷东西吗……”
“肯定有规矩的啊，死神所做的一切都是被监督的，大家都不敢乱来。你自己家的东西拿来，自然是不算偷。不过钱嘛确实……嗯，不行你去贷个款之类的，反正等你死了也找不到人收债。”
“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了，我连蚂⭕花呗都不会开的。我姑且手里还是有点钱的，不够的部分就去打工挣吧……”小古又嘀咕了起来，随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把头抬了起来，让自己的视线对上了死神的深红色眼瞳。
“我还欠你一句道谢，虽然是你的工作，但是让我能够有机会处理掉我，嗯，剩下的事情，还给我提供这些帮助，感激不尽。”他说的有点磕磕巴巴的，这么直接的道谢确实不是他的作风。
死神看起来有一点惊讶，不过还是很坦率地接受了。“虽然觉得现在说这种像是结束flag一样的话还为时过早，不过不客气，客户三号。”
小古汗颜。“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才对吧？为啥还叫我客户三号，也太生分了，我们姑且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生死之交……”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愣，随即问道，“这么说来，我其实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编号是9027，称呼其实无所谓。成为死神后，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嗯……叫编号好怪啊，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叫小红？”
“？你再想想？”
“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小古举起双手表示投降。“9027，二七，尔柒，nina，仁菜，感觉都不合适……”他思考着，眼睛瞄到了死神耳朵上的吊饰。
“我知道了！就叫你葡萄怎么样？”
“哈？？为什么？就因为我的耳坠是个葡萄？这是否太随意了一点客户三号大人？”她的眉毛扭的都快打架了，但小古觉得她好像也不是很反对的样子。他试探着说：“你的发型也有点像葡萄的，发色很接近熟透了的红葡萄。所以怎么样？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就还叫你编号好了——”
“没关系，你开心就好。”死神9027——现葡萄，抱起了臂，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接下来这一年就有劳关照了，客户三号。”
“请多关照，葡萄大人。”
“不用加那个大人！！听着好羞耻！！”无视了葡萄的抗议，小古继续低头做起笔记。他咬着笔头，嘴里念念有词。葡萄见他这副模样便也没打扰他，坐在一旁在便签纸上涂涂画画。
就这样二人沉默多时，小古突然打破沉默：“葡萄你说，我该怎么样和家里人讲好？”死神闻言抬起头。“你指的是？”
“我要死了这件事。”
“……”
小古没有看向葡萄，葡萄也没有回应。良久，小古似乎是喃喃的说了什么，但葡萄没有听清，也没有继续问，就让纸笔摩擦的声音主导了剩下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