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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警电话是凌晨三点多打进来的。报案人说他叫袁渊,杀了一个名叫宁大锤的人,现在他和死者都在袁氏口腔医院,让我们马上过去抓他。秀才,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以告诉你,袁渊说的宁大锤就是十三年前强奸杀人在逃犯宁大锤。袁渊最后好心提醒我们说,别惊动一二零,给国家省点钱吧,宁大锤已经死透了。”
袁氏口腔医院的原址曾经是一片鱼塘,隶属于郊区,也是十三年前一二二九强奸杀人案的案发现场,宁大锤是那时候的承包人。如今那里已经高楼林立、一片人间烟火气了。
抓捕袁渊的时候,太阳还没出升,晨曦却已经给城市涂上了一抹充满希冀的柔光。警笛一路鸣叫停在袁氏口腔医院的门前,医院二楼左侧的一扇窗户亮着灯,仿佛夜的眼,只是晨光渐明,夜眼变得有些昏黄了。
医院里静悄悄的,我们直接走向二楼那个亮灯的诊室:案发第一现场。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诊室素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袁渊坐在工作台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白水,袅袅上升的蒸汽朦胧了他那副无框眼镜。浅蓝色分体医护套装趁着他略显消瘦苍白的脸,给人一种哈姆雷特般的疏冷忧郁气质。口腔综合治疗机的牙科椅上,仰躺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的着装还算正常:橙灰相间的冲锋衣配一双深灰色运动鞋。但是那脸,饶是刑警见多识广,依然忍不住心底生寒:两腮宽下颌短,扁平的额头上一对逆生眉蓬乱地伸向印堂,鹰钩鼻子下,一张外翻的厚驴唇,呈明显的青紫色。
袁渊看见我们进来,也不说话,站起身,把水杯放在桌子,伸出双手示意我们拷他。经法医鉴定,宁大锤确实死透了,死因是中毒,死亡时间在六个小时以内。也就是说,袁渊和死者宁大锤在这个房间里共处了一个晚上。
袁渊自称凶手,又是报案人,从法律角度讲,他的行为属于自首,我们没给他上手铐,只派了两个刑警一左一右押着。死者宁大锤也被拉回警队,做进一步的解剖处理。
临行前,袁渊请求我们让他喝完玻璃茶杯里的白开水,在我的默许下,袁渊缓慢且从容地把水杯里的水喝完,然后展颜一笑,示意我们可以走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那一笑意味深长,仿佛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雍容气度。
但是他的状态已然从铁骨铮铮的刑警队长变成了儒雅翩翩的牙科医生。